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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迅死后朱安不斷收到贈款,債務卻高達四千元,她的飯桌吃了什麼
2024/04/25

又用了兩個女仆,自然難言寬裕。」

此外,李霽野還寫到:「李先生上月得一子,大太太買了五元錢禮物親自送去。」

兩個人的基本生活費,實際上是供了四個人的吃喝(兩個傭人),零用上依舊任性不收斂,且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,朱安還兼顧禮數給朋友送禮。這種生活用度,如何能不緊張?說來也難怪,這兩位老婦人終生都未曾工作掙過一分錢,從未有過金錢壓力,哪有精打細算支配生活的經驗?總以為花銷比從前少已經是極省的了,卻不知現今是勒緊褲頭求生存的境地了。

1943年4月22日,魯老太太離開了人世。她是帶著沉重的憂心離去的,她不能不想到,這個侍奉了自己三十八年,既是兒媳,又勝似親女兒的苦命女人還要熬多久。生前彌留之際,她嚴厲叮囑周作人,自己死后,要把每月給自己的那份零用錢繼續付給朱安。她能為她做的,只有這一樣了。

圖 | 晚年魯瑞

母親去世后,周作人沒有違背她的意思,每月負擔朱安100元贍養費,後來又漲至150元、200元。不過物價持續瘋漲,這筆錢吃不了幾頓飯。周作人心里明白,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」,他給朱安獻計,把魯迅的藏書賣了。這正合了朱安的心意,她拿周作人的錢,本來就極其不情愿,一是因為這錢拿得名不正言不順,二是因為魯迅生前與周作人結怨。

1944年8月25日,《新中國報》刊登一則消息:《魯迅先生在平家屬擬將其藏書出售,且有攜帶目錄,向人接洽》

上海方面,許廣平得知此消息,大為震驚。她立馬給朱安去信,言辭懇切道:

「望你千萬不要賣書,好好保存他的東西,給大家做個紀念,也是我們對魯迅先生死后應盡的責任......我要盡我最大的力量照料你,請你相信我的誠意。海嬰今年算是十五歲了,人很誠實忠厚,時常問起你。只要交通再便利些,我們總想來看望你的。」

其中許廣平在信中還提到: 「你旁邊有作人二叔,他有地位,有財力......現在我想也可以請求他先借助一下,以后我們再設法籌還。」

許廣平不知道,這是朱安最討厭聽到的話,她最難以開口的,就是去求周作人。即使在后邊,周作人給她的200元連雇一趟三輪車的費用都不夠,她也不曾向他開口加錢。

許廣平寫給朱安的信,不難看出是一封語氣極其溫婉誠懇的安撫信,但為防不測,她決定「軟硬兼施」。給朱安去信后的第十天,許廣平委托律師在《申報》上發表聲明:

「按魯迅先生終身從事文化事業,死后舉國衰悼,故其一切遺物,應由我全體家屬妥為保存,以備國人紀念。況就法律言,遺產在未分割前為公同共有物,不得單獨處分,否則不能生效,律有明文規定。如魯迅先生在平家屬確有私擅出售遺產事實,廣平等決不承認。」

做到這一步,許廣平還不放心,她又與朋友商量,托關系將魯迅舊書的出售渠道一一封死,這才稍為鎮定。

圖 | 許廣平與兒子海嬰

出售藏書的風波,著實讓許廣平一時間慌得不見了魂魄,因為她一直以來都視魯迅的文字為生命。但她的一連串動作,都改變不了朱安要出售魯迅藏書的意愿。其一是她依然未能把生活費寄到朱安手上,其二是朱安對她是有怨氣的。從朱安寄給魯迅生前好友內山完造的信中可以窺見:

「當時有一位許壽裳先生,來代許女士索要魯迅先生全集的出版權,擔保許女士嗣后寄回北京寓的生活費,不使缺少......到廿八年冬季,因家用不足,我婆婆周老太太函商許女士,請每月酌加二十元,未能辦到。」

更糟糕的是,朱安在這信中還透露了一條關于她生活極其凄涼艱難的信息: 「生活是飛也似的高漲,我的債務也一天天的加高到四千余元,這真使我無法周轉!」

在未進入1945年通貨大膨脹時,4000元仍是一個不小的數字,不免使人懷疑,朱安的飯桌到底吃了什麼,才使得債台高筑?

因為「出售藏書」一事還未得到解決,同年10月15日,魯迅的摯友宋紫佩為了這件事到訪西三條。一進門,他就看見朱安和一個老女傭正在用晚膳,而飯桌上的菜,很難用清淡來形容—— 「湯水似的稀粥,桌上碟子里有幾塊醬蘿卜」。

圖 | 朱安(左一)和俞家兩姐妹

無需多說,這樣寒酸的伙食,朱安已節省至最大限度。 而且這種狀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得到改善,直到1945年12月29日,《世界日報》仍對她的伙食這樣報道:

「有多半個小米面的窩頭擺在那里,一碗白菜湯,湯里有小手指粗的白面做的短面條,另外是一碟蝦油小黃瓜, 碟子邊還放著兩個同是蝦油腌的尖辣椒,一碟腌白菜,一碟霉豆腐。沒有肉沒有油,沒有一個老年人足夠的營養。」

但注意到的是,不管生活再差,朱安依然保留了女傭。為何不辭退女傭,少一個人吃飯就多一分溫飽。對此,朱安有她的理由: 「我又老而兼病弱,燒飯灑掃種種雜事,又不能不雇用一個女仆。」

相信你我都才驀然醒起,朱安也已到了需要人照顧的年紀。這位女傭是服侍周家多年的老女傭,如果貿然將她辭退,或會有餓死老婦的可能,豈不殘忍,朱安又怎會忍心。更重要的是,來日苦短,人死的時候不能一個人,因為總得有人知道。

圖 | 朱安

對于宋紫佩的到來,朱安是持有很高警惕的,當她得知宋紫佩是上海方面委派來的說客,當即情緒激動,終于吶喊出了那一句震撼人心的話: 「你們總說魯迅遺物,要保存,要保存!我也是魯迅遺物,你也得保存保存我呀!」

宋紫佩霎時間被朱安的爆發驚住了,他這才意識到,眼前的朱安有著比魯迅藏書更具優先保存的意義,因為這是一件有血有肉的物品吶。

魯迅在生時,她是他的一件禮物,魯迅去世了,她成了他的遺物。最終,這個凄惶的舊式老婦親口承認了這個事實。

宋紫佩心中百感交集,一時間說不出話應對,好一陣子,氣氛才有所緩和。一番交談下來,宋紫佩才知道朱安對許廣平誤會頗深。她不知道,在她拿不到生活費期間,許廣平被日本憲兵逮捕,進去監獄坐了三個月牢;她不知道,為了給她寄生活費,許廣平焦頭爛額地跑遍了銀行、商店、郵局,都因為匯兌困難而束手無策。當宋紫佩告訴了她這一切,她才釋然了這一口憋了許久的怨氣。

宋紫佩說的一切都是屬實的,許廣平從未忘記朱安,

「前年春天之后,我因為自己生了一場大病,後來又匯兌不便,商店、銀行、郵局都不能匯款,熟托的朋友又不在平,因此一時斷了接濟。但是并未忘記你,時常向三先生打聽。後來說收到你信,知道你近況。我自己并托三先生到處設法匯款,也做不到,這真是沒奈何的事。」

圖 | 許廣平和兒子海嬰

解除了誤會,朱安同意不再出售魯迅的藏書。其實,她在賣書這件事上也有著難以想象的悲催苦衷:

「我今年也已經六十六歲了,生平但求布衣暖菜飯飽,一點不敢有其他的奢望,就是到了日暮途窮的現在,我也仍舊知道名譽和信用是很可寶貴的,無奈一天一天的生活壓迫,比信用名譽更要嚴重,迫不得已,才急其所急,賣書還債,維持生命,倘有一籌可展,自然是求之不得,又何苦出這種下策呢!」

朱安對魯迅是那樣忠貞的一個人,永遠像不曾被傷害那樣去愛,她如何會不懂得魯迅遺物的珍貴。可眼下同意了不再出售藏書,困境卻還在繼續。

宋紫佩離開后,朱安仍然拿不到最起碼的生活費,她不得不舔著臉給上海的魯迅好友唐弢先生寫信求助:

「因氏近來感受生活威脅,已將衣飾變賣墊用。物價仍在狂漲,素手實難支持,務懇我公顧念先夫生前清白自持之志,垂憐未亡人困苦無依,代與許女士迅籌接濟,俾得維持殘生。氏亦非無恥不知自愛者,已將古稀之年,老而不死,毫無生活能力,尚需搖尾乞憐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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